房裏的燭火仍舊明亮，燭芯好似被人剛剛剪過一樣，火苗不時爆出“滋滋”的聲音。

明艷的火光裏，暮染面容上的哀泣，讓人看的尤為動容。面上的胭脂被她落下的眼淚所融，淒涼的紅色痕跡在她臉頰兩邊劃開，仿佛在她面上，留下兩道猙獰的傷痕。看起來，格外觸目驚心。

臉上橫七豎八的青筋被脂粉蓋住，今日的暮染，美的不可方物。

從暮染進入竄入眼眸裏的那一刻起，慕容夜內心的震撼，久久不能平覆下來。

那分明就是，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女，哪裏還有往日裏那醜女的半分影子。一時間，心頭說不上的悔恨，還是愧疚，慕容夜只覺得心裏的感覺，尤其覆雜。特別是，在撞上暮染那痛徹心扉的目光時，慕容夜只覺得，他的天地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。

他覺得，他跟暮染的緣分，就要斷了。

“慕容夜。”緊緊的抱著白狐的身體不願意撒手，暮染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，站到慕容夜的面前。被眼淚洗過的雙瞳，明亮的迸發出淒厲的狠光。其間的恨意，讓慕容夜覺得很陌生。

若是以前，暮染定然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的。忽然間，慕容夜覺得悲從心來。

努了努唇，慕容夜擡眸看著暮染，想說什麽，對上暮染那淬滿恨意的眼光時，他所有的話語，全部都吞回到腹腔裏。

只要暮染的淒厲的指控，一句連著一句，從慕容夜跟前傳來，

“慕容夜，為什麽，為什麽。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，你恨我，你殺了我就好了，你居然對小狐貍動手。綠竹因你死了，如今小狐貍也死在你手裏，慕容夜，你為什麽還要活著，為什麽！”

“小染，我……”心裏又千言萬語，慕容夜真的很想很想與暮染說清楚。但是慕容夜他又清楚，走到今時今日的這種地步，他早就說不清楚了。

一句話，也說不清楚。

所以，慕容夜索性什麽也不說，也不回應，任憑暮染如何的責罵，慕容夜解釋不發一言。

這樣的慕容夜，讓暮染心底勃發出來的怒氣，更甚。將白狐的身子放到桌子上，暮染走到慕容夜跟前，揚手就是一巴掌。

“啪”的一聲，清晰的巴掌聲，在寂靜的房內顯得格外入耳。

而聽到動靜的柳依依過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。

且不論柳依依跟慕容夜如今走到什麽樣的地步，但慕容夜到底是柳依依的夫君，所以柳依依看見暮染如此明目張膽的打了慕容夜一巴掌。自然是受不住的，加上暮染手上本來就染了白狐的血。打在慕容夜臉上，更是給慕容夜帶了一臉的血。

柳依依的心，驟然就疼了起來，上去看了一眼慕容夜的傷勢，瞪起暮染，罵道，

“暮染，你怎麽回事，居然敢如此對待世子爺。莫說世子爺只是殺了你養的畜生，便是殺了你，也是應當。”

“柳依依，你住口。”不等暮染回嘴，慕容夜轉頭怒視柳依依一眼，叱喝一聲。

沒想到，自己好心幫慕容夜，反而遭到慕容夜的訓斥，留意心裏好不委屈。一時間，不願意再理會慕容夜，跺了跺腳，委屈的嘟囔一句，

“慕容夜，你不知好歹。”便是跑出了碧清閣。

柳依依一走，暮染便是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，眼底的恨意慢慢的變冷，最終變成了滿眼的殺意。從腰間將藏著的軟件拔出來，暮染指向慕容夜，一字一句的開口，帶著前所未有的絕情，

“慕容夜，這些年來，我所有的念想所有的希望，都是為了你。哪怕你如此待我，哪怕你一心想置我於死地。哪怕我對你已經死心，但是我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，如此恨過你。綠竹死了，就連我最鐘愛的小狐貍，都死在你的手裏。我欠你的，早就還清了，而你欠我的，我也要一點一點全部拿回來。”

說完，暮染劍鋒一凜，指著慕容夜心門，直直刺過去。

仿佛已經感受到暮染的決定，慕容夜沒有還手，也沒有反抗，更加沒有反駁。只是將那碗盛滿白狐血的瓷碗，往桌上一放。整個人緩緩的閉上眼眸，唇角還隱隱勾起一縷笑意，淡定的等待著暮染的劍鋒。

就在暮染的劍鋒離慕容夜的喉嚨只要半分的距離時，一把白玉扇橫空阻出，將暮染的劍鋒隔開，

“小染，你別沖動。”是皇甫延。

看到皇甫延，暮染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。實在是沒有想到，皇甫延會到這兒來。

但是很快，暮染就回過神來，不去理會皇甫延，固執的想要去取慕容夜的性命，

“皇甫延，你讓開，今日我一定要取他的性命。”

“王爺，這是我欠小染的，多謝你的好意。我們之間的事情，就不勞煩您了。”久等不來暮染的劍鋒，慕容夜也正開眼眸，看到與暮染爭執的皇甫延，慕容夜緩緩說道。

但皇甫延卻是看都不看慕容夜一眼，一心只想著攔下暮染。

一劍一扇，在明艷的燭光下，委婉的糾纏起來。

實在被皇甫延纏的煩了，暮染怒斥一聲，

“皇甫延，你若是再不讓開，休怪我對你不客氣。”一聲落下，暮染的劍鋒逐漸淩厲起來。

大朵大朵的劍花在皇甫延的身旁綻開，將皇甫延團團圍住。皇甫延自然不能傷著暮染，一時間應對下，顯得有些艱難。不得已下，皇甫延只能足尖一躍，跳到暮染身後，趁著暮染來不及轉身之際，一記手刀劈下。

沒有料到，皇甫延會來這招，暮染眼前一黑，倒在皇甫延懷中。

接住暮染落下來的身子，皇甫延將暮染攔腰抱起。正要出去，被慕容夜攔了下來，

“你要帶小染去哪兒？”

皇甫延的腳步微微一停，卻是諷刺般的吐出聲音，

“慕容夜，她去哪兒跟你還有關系麽。呵呵，眼下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，不是麽。你還有你的蓮兒要救呢，不是麽？”話罷，皇甫延沒有再多留，抱著暮染，走出安國侯府。

目視著皇甫延抱著暮染走遠的身影，慕容夜呆呆的站在房裏，很久，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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